陳能寬(1923.4.28—2016.5.27)湖南慈利人,中共黨員,金屬物理學家、材料科學家、工程物理學家,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院士),“兩彈一星功勛獎章”獲得者。1946年畢業于唐山交通大學(今西南交通大學)礦冶系。1947年留學美國,1948年獲美國耶魯大學碩士學位,1950年獲美國耶魯大學博士學位。曾任美國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和威斯汀豪斯公司(西屋電氣公司)研究員。1955年回國后任中國科學院應用物理所研究員。在中國原子彈、氫彈的研制工作中,陳能寬領導和組織爆轟物理、特殊材料冶金、實驗核物理等領域的研究工作,為中國核武器的研制和國防尖端科學技術的發展、推動中國激光技術領域研究作出重大貢獻。
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后,陳能寬慷慨賦詞《清平樂·記我國首次原子彈試驗成功》:“東方巨響,大漠天蒼朗。云似蘑菇騰地長,人伴春雷鼓掌。歡呼成果崔巍,稱揚舉國雄飛。紙虎而今去矣,神州日月增輝?!边@首詞記述了1964年那次驚心動魄的核爆場面,詞調高亢,句句彰顯新中國自立自強、傲然于東方的氣概,是陳能寬等老一輩核武器科學家壯志雄心終為國效力、飽經折辱必揚眉吐氣的內心吶喊。在美留學期間,工作的便利和物質的豐足從未動搖過陳能寬歸國的決心,他將祖國的需要作為實現人生價值的最高目標,歷經波折終于沖破重重阻撓回國,參與到新中國核武器研制的偉大事業中,為我國的重大戰略決策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曲折漫長的歸國之路
大學畢業后,一心希望在礦冶領域作出成就的陳能寬參加了留學考試,并收到了耶魯大學的錄取通知,1947年秋,他攜妻子裴明麗遠赴美國求學。3年后,陳能寬憑借出色的成績獲得了耶魯大學物理冶金學博士學位,歷任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機械工程系物理冶金副研究員、助理教授。這段時間里,陳能寬在金屬物理領域的研究突飛猛進,他與合作者開創性的發現打消了材料學界對位錯理論的質疑,這一里程碑式的發現引起了學術界的極大關注。
1948年解放戰爭已接近尾聲,在美的留學生們也時刻關注國內局勢。1949年留美中國科學工作者協會成立,發表了題為《我們的信念和行動》的宣言,號召留學生盡早回國效力。同年12月,周恩來總理通過北京人民廣播電臺,代表中國共產黨和中央人民政府鄭重邀請在海外的留學生回國參加新中國建設。陳能寬與同門師兄顏鳴皋組織材料專業的中國留學生成立了“留美科協金屬小組”,一邊組織學術活動,一邊參與到協助留學生回國的工作中。
此時的世界正籠罩在冷戰陰云之下,“麥卡錫主義”甚囂塵上,美國政府以維護國家安全為借口,禁止自然科學、工程學、醫科等學科的中國留學生返回大陸,并通過“硬軟”兩手政策操控:一方面向有意愿回國的留學生出示禁歸令,另一方面,調整相關政策使一部分留學生可以長期在美國居留、工作。這期間,參與過留美科協活動的學生相繼被傳訊、搜查、羈押,1950年9月留美科協被迫解散。
盡管學生組織遭到破壞,但留學生們仍自發組織反抗美國政府的禁歸令。當時已經在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工作的陳能寬不僅通過書信與李恒德、師昌緒、張興鈐等商量回國策略,還多次帶家人參加聚會,共同商討回國大計。在美科學家的歸國籌備活動引起了美國當局的注意,1952年底移民局在搜查李恒德家的時候發現了陳能寬的書信,并由此開始偵查、刺探陳能寬和家人的行蹤。每隔兩星期,陳能寬的同事和鄰居都會受到聯邦調查局的盤問,這樣的糾纏令陳能寬感到十分厭惡。為了“曲線回國”,陳能寬還試圖通過英國大學聘任的機會繞道回國,但在離美的關鍵當口,移民局拒絕了他的離境申請,并以他曾是留美科協組織者、訂閱中文報紙等理由控告他危害美國安全。
為了防止被羈押,陳能寬與移民局打了半年官司,致使他繞道英國回國的計劃未能成行。1954年,陳能寬與移民局的官司勝訴,之后收到了移民局發放的永久居留證。這時的陳能寬已經擔任西屋電氣公司研究實驗室的工程師,在美國有了一定事業基礎,妻子和幾個孩子也在他身邊,但陳能寬對美國政府的拙劣手段感到十分憤慨,他歸國的信念并未動搖。陳能寬在回憶這段經歷時這樣說,“我和我的愛人都是中國人。我們出國求學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學成歸國,而絕不是想永遠僑居美國的?!?/p>
1954年日內瓦會議召開,留學生回國問題是中美磋商的議題之一。在新中國代表團的嚴正交涉下,美國政府撤銷了對部分留學生的禁歸令。陳能寬一家終于登上了“威爾遜總統號”郵輪,經香港返回祖國。
摸索中前進的核武事業
回國后的陳能寬在中科院物理所工作,繼續做金屬物理方面的研究,他注重理論與實踐結合,盯住了金屬單晶體的工業應用方向,不斷擴大實驗規模。
到了1960年5月,李覺將軍找陳能寬談話,稱“國家要研制一種‘新產品’”想讓陳能寬負責“爆轟物理方面的研究”。陳能寬理解了這個“新產品”是原子彈,就問:“我是搞金屬物理的,搞過單晶體,可是從來沒有搞過原子彈。是不是調錯人了?”在場的朱光亞、錢三強等人說,中國人誰也沒有研制過原子彈?!耙詰鹬箲?,以核抑核”,新中國發展核武器勢在必行。陳能寬接受了這個重大而艱巨的任務,為了國防事業,他決定從頭學起,全力投入到這一全新的科學領域。
隨后陳能寬調入了北京九所,任爆轟物理研究室主任。他開始接觸雷管和炸藥,從“實驗研究途徑”來解決核武器最為關鍵的爆轟設計?!氨ā迸c“爆轟”跨越了科學發展的兩個時代,當時中國在爆轟物理學方面的積累幾乎是空白,陳能寬為此“啃了”大量俄文、英文版本的理論書籍和期刊。他還向同事們推薦這些文獻,并倡導大家廣泛查閱資料并組織研討,嚴謹的學術作風為他們的工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在工作程序上,陳能寬與同事們摸索,形成了“分頭調研有設想—執行中間有目標—完成之后有總結”的“三部曲”式工作步驟,將理論、實踐與反思相結合,行之有效地推進了工作。這套方法被工作組一直沿用,也培養了大批青年骨干。
“核爆轟實驗”進入實戰階段后,陳能寬與同事們更是面臨重重困難。實驗條件簡陋、鈾等原料奇缺、經費不足,卻要測試最尖端的爆轟技術,陳能寬不能像美國同行那樣在一次次實驗中從容地獲得數據,而是依靠他在金屬物理、材料學等方面的學術功底,創造性地發明了“冷實驗”的方法,從概念、理論入手,用簡單、安全的實驗代替復雜、危險的實驗,借助材料科學相似性原理,從鋼材料、單個原件開始實驗,逐漸到合金、組合件;團隊工作量巨大卻正值“大躍進”時期,糧食供應不足,年輕人常常吃不飽,饑餓的人群不堪浮腫病的襲擊;環境惡劣,試驗基地所在的塞外地區經常寒風刺骨、飛沙走石,好多人都長了凍瘡。然而,再大的困難也不能阻擋陳能寬與同志們爭分奪秒、夜以繼日推進核武器事業的步伐,在惡劣的環境中,陳能寬常常親臨一線組織實驗。
在攻關原子彈最關鍵的技術之一——聚焦元件的研制中,陳能寬選擇了難度更大但應用更廣的路徑。他與剛剛分配到研究室的北京大學數學力學系的大學生劉文翰,用一臺手搖計算機,邊搖、邊記、邊修正,推導出公式,再利用實驗數據反算,設計出元件后再拿到工地實驗、修正。經過十幾次設計論證,陳能寬團隊設計出的原子彈起爆元件被正式應用于我國第一顆原子彈。
隨著實驗規模擴大,1963年陳能寬隨北京九所轉戰到青海的西北核武器研制基地,大型聚合爆轟試驗在這里逐步推進。1963年12月縮比冷實驗爆炸成功,驗證了原子彈理論設計。1964年6月首次實物全尺寸爆轟試驗成功。1964年10月16日,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標志著中國掌握了核裂變武器研制技術。1967年6月17日,中國第一顆氫彈爆炸成功,標志著中國獲悉核聚變武器的密碼。在談及中國很快研制出原子彈的原因時,陳能寬提到幾個重要因素:目標選擇正確、組織集中領導、自力更生為主、全國大力協同、科研組織沒有“內耗”、攻關人員獻身精神和集體主義精神。
陳能寬等老一輩科學家,以“為國做事”為使命與光榮,在幾乎零基礎的事業中迎難而上。他們嚴謹求實、甘于奉獻、協同攻關,帶出了有科研能力、有戰斗力的隊伍。他們的功績樹立起“兩彈一星”事業的一座座豐碑,他們身上閃耀著中國科學家精神的熠熠光輝。共和國將永遠銘記陳能寬等老一輩科學家克服萬難、堅定不移的報國心,歷史將永遠銘記他們為中國核武器戰略研究和發展作出的卓越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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